接下来的几日,绿筠、红筠、白筠三人时不时过来骚扰,言语轻挑,举动轻浮。开始如婳总是忍之又忍,每退一步三人就进一步,逼得如婳不得不拿出跟她们拼命的架势。每次如婳被激怒,像只发怒的小狮子,吓得三人花容失色,气势颓败才能离开。
谁知,第一天三人走了之后,翌日还会来,第三日,第四日……每次都花枝招展,气焰嚣张地过来,非要把如婳逼到怒发冲冠不可。
这天,三人气焰更盛,她们来的早了些,如婳还没有梳妆完毕,三人一下就瞧见了如婳的首饰匣,里面的首饰琳琅满目,珠光宝气,好多是她们没有的,没见过的。三人的妒意腾的一下就来上了。三人一件件翻看的那些首饰,将首饰摆的满桌子都是。
绿筠妒火中烧:“你怎么会有这么多首饰,都是哪里来的”?
如婳不想理她们,淡淡道:“我来的时候这些首饰就在,我平时不戴,你们喜欢,拿去好了”。
红筠带着醋意:“那就是大王赏的了,大王怎么会给你这么精美的首饰,比我们的还要好”!
白筠挑拨道:“谁稀罕你的东西”。说着手一拨拉,首饰便掉了满地。三人看着如婳不言语,以为她怕了,得意地将其它首饰也扔到地上,一边哈哈笑着,一边双脚在上面乱踩,不一会儿,地上便一片狼藉。
如婳紧咬下唇,一言不发。桌子上还有一个浅绿色的夜明珠。鸽子蛋大小,夜里会发出莹莹的绿光,拿在手里,能将身周都照亮。
绿筠朝那只夜明珠伸出了手,拿在手里,把玩一会儿,朝地上摔去。
“不要”,一直冷眼看着的如婳突然大叫一声,忙伸手去夺那颗夜明珠。可是来不及了,绿筠见如婳阻拦,料想夜明珠定是如婳的心爱之物,反而将夜明珠用力往地上一惯,撞击到坚硬的玉石地面,夜明珠马上碎成了四五块。
倒不是如婳有多喜欢这夜明珠,只是看到它,如婳就能想起当日息侯射箭赢来的那对夜明珠的耳坠,多少能让如婳感受到一丝温情。
看着夜明珠摔得四分五裂,如婳的心像是被撕裂了一般,蹲在地上,小心翼翼将夜明珠的裂块拿在手里,再拼合成一个完整珠子。
三人站在一旁,花枝招展,气势凌人。
等到她起身,众人看到她气的脸色发红,嘴唇微微颤抖着,眼中泫然有泪。泪光中,一切都变得模糊不清,可是她强忍着,不让泪水落下来。
绿筠、红筠、白筠三人将如婳的首饰蹂躏一番后,正感觉快意,看到如婳伤心、悲愤的模样有几分吃惊,想不到她有如此大的反应。
突然,如婳将破碎的夜明珠放在几案上,顺势抓起几案上的花瓶,就朝着绿筠、红筠、白筠三人抡过去,三人惊慌不已,眼见情况不好,好汉不吃眼前亏,马上就往外跑。如婳没有去追赶,无力跌坐地上,满脸痛楚,差点落下泪来。
筱容一边收拾残局,一边安慰如婳,她带着恨意道:“三位夫人太嚣张了,每天都来欺负公主。公主去告诉大王吧,请大王主持公道”。菡容劝道:“咱们还是忍忍吧,三位夫人都是大王的宠妃,大王一直都很纵容她们”。
一天又一天,如婳简直是度日如年。她觉得这王宫像是牢笼一样,在这里的每一刻都分外煎熬,再也不想在这里呆下去。缓缓叹口气道:“算了,在楚王宫里,三位夫人也不敢太过放肆。况且要是我真跟她们打起来,她们也占不到便宜”。
筱容面有忧色道:“大王最厌烦后宫不宁,这次公主和三位夫人纠纷,大王没有处罚任何人,已经是破例了,以后公主还是不要跟三位夫人打架”。
如婳宽慰一笑:“三位夫人拼命纠缠是因为有大王的护持,我才没那么糊涂,我以后再忍让点便是”。
掰指算来,楚文王半月前就派了使者去息国接春芜过来,都半个月过去了,一点音信都没有。如婳决定去当面问问楚文王。
算准楚文王下朝的时间,去了南风殿,却发现楚文王已经离开,马上转身去楚文王的寝殿含光殿。
到了含光殿门口,内侍马上恭恭敬敬引如婳进入。如婳这才明白,看来着楚王宫无论是哪里自己都是能自由走动的。“大王就在主殿内”,内侍恭敬道。
如婳朝内侍点点头,独自朝正殿走去。刚刚走近,就听见了里面的娇笑声。如婳脚步一滞,停了下来,屏息静听,殿内的声音清晰地传了出来。
绿筠、红筠、白筠正在殿中,如婳心中厌恶至极,本想转身离开,却惊讶于她们说话的内容,就在窗外站住,仔细听着殿内的谈话。
绿筠娇声道:“大王,你都没看到她那个样子,脸都气白了,头发乱蓬蓬的,可狼狈呢”。
红筠的声音中有一丝做作的慌乱:“哎呦,大王,她可凶了,人家从来都没见过那么凶的人,她每次都要动手打我们,大王你该惩罚她”。
白筠更加妩媚,带着几分快意道:“昨天我们把她的夜明珠摔碎了,她好像要哭,那样子,才好笑呢。她昨天差点跟我们拼命,拿花瓶砸人,可吓人呢”。
接着,传来楚文王一阵大笑:“听你们讲,想像她狼狈的模样很有趣。以后你们继续去纠缠她,看她什么反应。每天都来讲给我听”。
殿内的谈话声音继续着,如婳却再也听不进去了。她才明白,绿筠、红筠、白筠之所以有恃无恐,天天纠缠不休,原来是有楚文王的授意。似乎楚文王很喜欢折磨她,但自己又不出面,只是在背后支持他的几个宠妃。
现在刚刚下朝,应该是处理朝政的时间,他不在南风殿处理国事,反而在寝宫跟三个妃子调笑,听她们讲欺负她的故事。真是吃饱了撑的,昏庸至极。
他的做法多少有些无赖和无耻。本来如婳以为只是绿筠、红筠、白筠三人太过嚣张,以为楚文王不知道这些事情才不去制止,没想到他才是幕后主宰,他是推动者,他让如婳在这宫中的日子更加艰难。
不断欺负她,羞辱她,他们不以为耻,反以为乐,居然在她身上,他们得到了很多乐趣。
如婳对楚文王的恨意,又增加了几分。只是如婳不知道在这楚国王宫的日子,还要持续之久。蔡侯说过的来营救他的话本不可信,即使他说的是真的,他也没有这个能力。她只能寄希望于息侯,他是唯一一个真心待他的人吧。
如婳的心骤然一缩,一股心酸猛烈袭来。天下之大,却没有她的容身之地。这个想法让她感觉孤单无依。
她孤零零站在大殿外面,风乍起,拂起她衣袍的一角,衣服上还有百濯香清浅的香气萦绕,她的每件衣服上都有,她并不习惯、也不喜欢这种味道。这香气也是楚文王将自己意志强加于人的证明,是在楚国王宫任人摆布的证明。
一缕发丝飞舞到脸上,有些发痒,也懒得去拂,眼睛发酸,痒痒的似乎有尘土飞了进来。本来对楚文王还抱有一丝希望,现在她是完完全全的绝望了。春芜的事情也不想问了,也无须再问了,跟楚文王,一个她痛恨不已的人有什么好问的呢,有何必要指望他能施舍一些怜悯呢,她慢慢转过身子,朝云筱阁走去。
接下来的几日,如婳闷闷不乐,干什么事情都提不起兴致。连面对绿筠、红筠、白筠的挑衅都是恹恹的,三人也觉得无趣,虽然每日都来,但是在云筱阁的逗留的时间变短了。
蔡侯被释放后一刻未停,奔回楚国后。第一件事是去看若姮。得知若姮小产,他愧疚不已,心痛不已,他宁愿放弃他国君的尊严,亲自向她赔罪,求得她的原谅。
当他怀着愧疚、惭愧、心疼等各种情绪走向若姮的扶桑宫,发现扶桑宫冷冷清清,寻不到若姮的身影。侍女告诉他,若姮已经离开楚国王宫。走之前,她没有说要去哪里。蔡侯不可置信,亲自将蔡国王宫察看一遍,哪里都没有若姮的影子,他才相信,若姮已经走了。
若姮的首饰匣上已经布满了细微的灰尘,打开来看,发现她的全部首饰都在,一件都没有带走。她应该是伤心了吧。短短一两个月,她经历了那么多的变故,先是夫君调戏自己的亲妹妹,再是夫君被楚文王抓走,接着是妊娠了六个月的胎儿流产。她那样骄傲的人,受不了这样轮番的打击。也许,离开一段时间,静一静,能抚平她内心的伤痛。
蔡侯马上动身去了陈国,本来以为若姮会回娘家,可是她没有。他相信陈侯和陈夫人没有故意将她藏起来。因为陈侯和陈夫人听到这个消息非常吃惊,陈侯马上派人去找,而陈夫人马上就急的发病。两人狠狠将蔡侯数落了一通。
蔡侯甚至想到了息国,他不可能亲自去息国,于是派了使者去,息国也没有,而且使者被息侯的侍从打骂出来。
蔡侯浑身寒透,颓然坐在若姮的床沿上,悲痛几乎将他淹没。双目无神看着床头的雕花,那花纹是若姮最喜欢的扶桑花,象征着一心一意,从一而终的花儿。若姮说的对,如今这花儿是辜负了。
手指抚摸着精雕细刻的花纹,手指所触之处格外冰冷,一点温度都没有。这偌大的扶桑宫,如今蔡侯形单影只,没有了若姮的气息和温度。
他本来希望回国后励精图治,再也不做荒唐冲动之事。希望跟若姮一起好好生活。可是她不给他机会了。如果她没有出什么意外的话,她就是躲了起来,再也不想见他。
蔡侯并没有放弃,他要找遍蔡国,找遍陈国,找遍任何若姮可能在的地方,找遍天下,一定要找到她。